1 腌尸惊魂
我曾接手过一桩令人毛骨悚然的案子,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。
那是一个大雨过后的日子,我们接到报警,称在县辖区南边山腰上的一个老村子里,一座破败无人的泥砖房内发现了一具腌尸。
那村子历史悠久,如今年轻人大多离开了,只剩下一些中老年住户,许多房屋年久失修,摇摇欲坠。
到达现场时,只见半人高的菜缸盖子被瓦片砸破,雨水灌了进去,化了里面的粗盐,腌尸这才浮出水面。
从菜缸里捞出的被害人惨状令人不忍直视,尸体没有衣物,被残忍地肢解,四肢、身躯和头颅分离,内脏也未清理。
大量粗盐的腌制使肉体失水,变得如腊肉般干枯僵硬,而大雨又让干尸泡水肿胀,仿佛在炼狱里被折磨过一般。
由于事情太过恶劣,领导高度重视,队长老张亲自带队,我和法医刘医生一同前往,山路崎岖,开车单程就耗费了四十分钟。抵达后,我们迅速封锁现场,展开侦查。
刘医生初步检查后表示,尸体状况太差,简单查看已无价值,只能确定性别,要想确定大概死亡时间,必须进行严格的尸检,而且从尸体本身基本无法查明受害者身份。
老张当即布置任务:第一,与驻村派出所对接,查询屋主信息,屋主有重大嫌疑,务必尽快归案协助调查;
第二,走访全村,收集所有失踪女性人员名单;
第三,问询报案人,了解发现遗体的详细过程。
我负责第三个任务。
报案人叫李杰,是个二十七岁的外地人。我心里犯起了嘀咕,腌尸藏在菜缸里,即便盖子破了也不易发现,而且村里年轻人本就稀少,他一个外地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?
回到刑侦队,我和同事朱文一起对李杰进行问询。
我开门见山地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村里。
李杰有些紧张,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是摄影爱好者,来这偏远山村是为了拍摄怀旧照片。
这片区域山景优美,常有旅拍的人,他这个理由似乎说得通。
我接着问他为何闯进私宅。
他急忙解释,看到那房子一副荒废的样子,以为无人居住,而且老房子的老式装潢,尤其是倒塌后的残缺美,很适合拍照纪念,所以就进去了。
他还说自己是独自旅拍,现住在县城的宾馆,如有需要可以随时配合调查,并且掏出手机展示了行程车票。
他确实去过不少地方,最近一个月还辗转了好几个县城,看起来不像是特意来这偏远山村的。
问询进行了一个多小时,收获有限,李杰十分配合,没有明显可疑之处,作为尸体发现者,他也显得很慌张,不像是故意来找尸体的。
2 迷雾重重
但我还是隐隐觉得忽略了什么关键信息,结束问询后,我让朱文跟进,调查李杰的个人信息、职业和社交背景等,希望能确认他与案件无关。
到了晚上,终于有了新进展。
老张查到房子主人叫林大海,四十八岁,单身,户籍在当地,人却在外地务工。
由于他确切的落脚位置未登记,通过驻村派出所的人脉才打听到。
老张带队连夜跨市办案,在一个工地的板房里将林大海抓获。
林大海被捕时惊慌失措,表现出典型的杀人逃逸特征。
老张还了解到,林大海五年前突然外出务工,与村里多数人断了联系,种种迹象表明他嫌疑重大。
老张连夜提审林大海,没几个回合,他就交代了罪行。
原来,五年前他与同村的林大江发生摩擦,林大江兄弟三人,而林大海孤身一人,被欺负得很惨。
林大江伙同兄弟将林大海痛打一顿,他求助村委无果,走投无路之下,在一个夜晚,躲在林大江喝酒回家的必经之路,用小刀捅了他。
复仇后,林大海以为自己杀了人会被枪毙,吓得连夜逃走,一逃就是五年。
后来他得知林大江没死,但仍担心警方找上门。
然而,林大海说了半天,却未提及与本案相关的任何线索,他和林大江的冲突中甚至没有女人出现,那这具女尸究竟是怎么回事?
老张不耐烦地把腌尸照片扔到他面前,质问他房里为何会有这具尸体。
林大海看着照片,眼睛瞪得老大,随后大喊冤枉。
我和老张面面相觑,难道人不是他杀的?
第二天,我们再次进村,挨家挨户摸查费时费力,而且村民大多是中老年人,沟通并不顺畅。
我和老张直奔林大江家,他家条件一般,虽盖了楼房,却只有一层半,且砖墙未粉刷。林大江不到四十岁,也未成家,在这山村,想娶媳妇确实困难。
提起林大海,林大江义愤填膺,撩起衣服展示触目惊心的伤疤。
原来林大海说捅了一刀并不准确,实际上他捅了好几刀,只是林大江念及同村情分,没有报警,这让我们确认了林大海没有说谎。
告别林大江后,同事们陆续向老张汇报走访结果,却毫无收获。
村里多年来没有报过失踪,女尸身份依旧成谜,而且村民们嘴巴紧得很,不愿配合。
这时,有同事提到,女尸会不会是以前的外来人口。
老张默默点头,我却有些郁闷,尸检结果未出,身份未明,怎能如此武断?
老张告诉我,这村子以前很穷,男人没本事走出去,娶不到老婆,曾出现过买卖媳妇的现象,这具尸体生前很可能就是被贩卖来的。
我简直不敢相信,都2015年了,还会有这种事?
老张也叹气说,近些年没有,不然他早就发飙了,但受害者被淹了多少年不清楚,也许真是陈年旧案。
我心里一阵难受,如果受害者是被贩卖来的,身份更难确认,甚至可能无人认领,凶手或许根本不在乎她是谁,只要是个女人就行。
一天过去,案情毫无进展,为了推动案件,我们急切地找刘医生获取尸检线索。
刘医生给出的初步结果让我愤怒不已,尸体上有多处明显伤痕,手腕有深深的捆绑痕迹,躯干伤痕累累,脚踝也有被禁锢的迹象,很可能是被厚重的铁质脚镣束缚过,显然生前长期被囚禁并遭受暴力对待。
此外,尸体下体异样,虽无法确定是否被性侵,但生前下体被撕裂,可见凶手的残忍。
刘医生还判断,尸体被腌制时间在二到三年之间,即2012至2013年间。
这样一来,林大海的嫌疑几乎可以排除,他从2010年就开始逃亡,不太可能专程杀人运尸回来藏在自己老宅。
老张气得猛捶桌子,我们心中满是无力和懊丧,案件陷入了瓶颈。
3 黑暗之根
确定受害者身份对破案至关重要,刘医生会继续尸检,尝试提取DNA信息,但即便提取到了,由于当时DNA数据库信息有限,仅包含犯罪人员和重点监控人员的数据,无法通过比对确定死者身份。
我们只能继续在村里走访,加强与派出所的沟通,寻找线索。
老张决定先查清楚受害者是否为被贩卖妇女以及被贩卖的时间,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说的近些年没有贩卖人口的事是否正确。
如果真是近几年发生的,警方为何毫无察觉?老张把这股怒气都撒在了当地派出所。
该村驻村派出所2013年设立,包括林所长在内仅有四名警员,受害者遇害时派出所可能还未成立,所以他们没能提供太多有用信息。
也可能是因为派出所的林所长跟村里多少沾亲带故,对于这个案子,他总是无奈地说:“不是我们不想帮忙查,实在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啊。”
我们心里都清楚,这背后肯定藏着些什么。
老张彻底被激怒了,他猛地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,又一脚踢翻了会客室里那简易的桌子,对着林所长大发雷霆,嘴里骂出了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词汇。
林所长终于顶不住这压力,说出了一个名字——周淑芬。
她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,四十多年前被卖到了这个山村。
老张找来之前去过周淑芬家走访的同事,询问这老太太的情况。
同事先是一脸茫然,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说道:“就是个挺普通的老太太,一头白发,看着还挺精神的,她老伴走得早,家里有个三十七岁的小儿子陪着她。”
老张追问:“她儿子成家了没?”
同事回答:“没呢,老太太一共生了两男三女,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了,大儿子去外省打工还成了家,很少回来,感觉他们家关系不怎么和睦。”
林所长把周淑芬的名字告诉我们,肯定有他的道理。
在这种山村里,人贩子要把妇女卖进来,总得有个接应的人吧,总不可能大摇大摆地拖着个女人在大街上叫卖。
说不定这周老太就是那个帮着人贩子的人。
我和老张到了周淑芬家,看到她正拄着拐杖在院子的角落里喂鸡,那场景乍一看,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太太。
老张走进院子,亮明了身份,还故意把气氛弄得很严肃,可没想到,这老太太压根没当回事,甚至都没邀请我们进屋坐坐,只是指了指院里的石板桌凳,让我们就在那儿说话。
我们刚一坐下,老张就直截了当地问道:“我们想知道,林大海老宅里那具被腌的女尸,到底是谁家买的媳妇?”
周淑芬盯着老张看了好一会儿,然后嘴角一撇,冷笑了一声,反问道:“我一个老太婆,哪能知道这些事?”
老张依旧一脸严肃,试图吓唬她:“这村里的外来媳妇,都是你帮忙贩卖进来的,我们手里可有证据!”
“证据?呸!”周淑芬不屑地啐了一口,挑衅道,“有证据你就来抓我啊,还在这儿啰嗦什么?”
老张一愣,意识到碰到了个硬骨头,于是赶紧换了个策略,打算动之以情。
他叹了口气说:“那女的都死了,到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,多可怜啊,你们都是女人,你就不能设身处地为她想想?”
可周淑芬接下来的话,让我简直惊呆了。
她尖着嗓子叫嚷道:“都是女人,她为啥就不能安安分分当个好媳妇?我当年不也是这么被卖进来的,还有别家那些女人,不也都好好的,怎么就她事儿多?”
我忍不住反驳道:“可她是被强迫的,又不是自愿来的!”
周淑芬的声音更尖锐了:“那不就该死吗?我们花了钱把她买进来,就是为了传宗接代,她要是不听话,还能怪我们不成?谁不想好好过日子,她自己胡搅蛮缠,能怪谁?”
她的声音尖锐刺耳,理由说得头头是道,仿佛还真能说得通。
老张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,怒吼道:“周淑芬,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
周淑芬也“嚯”地站了起来,声音一点不示弱:“在这村子里,一直都是这么干的!以前是这样,现在还是这样,以后我给我儿子找媳妇,也还得这样!你们管得着吗?少在这儿多管闲事!”
我见老张气得青筋暴起,都快忍不住要动手了,连忙一把拉住他,把他按回座位。
我心里也窝火,但还是保持着一丝冷静。
我知道,对这老太太动手根本解决不了问题,搞不好我们还得惹上麻烦,而且她这把年纪了,万一往地上一躺,就算把她带回队里,也不见得能拿她怎么样。
毕竟按照法律规定,已满七十五周岁的老人故意犯罪,量刑时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,一般审判时也不适用死刑。
我们拿这个老太婆一点办法都没有,可她还在那不停地骂骂咧咧:“我啥都知道,就是不告诉你们,气死你们!有本事就把我这把老骨头弄死啊!好好的村子都被你们这些人搅和了,你们就跟狗一样!继续闹啊,看看村里还有谁会搭理你们!”
看着老张越来越激动,我只好硬拉着他离开了。
老张一边走,一边气呼呼地朝我大喊:“就这么走了?你就这么把我拉走了?”
我心里盘算着,对着这老太婆我们确实没办法,可她有孩子啊。
我把这想法一说,老张立刻就明白了,说道:“行,回去把她每个孩子都查个底朝天!”
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,至少我们能确定,那具腌尸肯定是被贩卖来的妇女,这一点毋庸置疑。
我们满心怒气地回到了刑侦队,已经是晚上了,但这个节骨眼上,我们可不能有丝毫懈怠,要是能从周淑芬这儿打开突破口,这案子说不定就能柳暗花明了。
4 真相之痛
我心里不禁感慨,周淑芬自己也曾是被贩卖的受害者,可她不但没有半点同情心,反而成了加害者,这人心的转变,实在是太可怕了。
就在我们加班加点,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对付周淑芬的时候,刘医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,手里捧着一堆报告,找到老张说:“亲缘关系鉴定结果出来了,可以确定受害者的身份了。”
我和老张同时站了起来,面面相觑,我们还在为受害者的身份四处奔波查找,刘医生却突然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。
我忙问道:“亲缘关系鉴定?这是怎么回事?受害者和谁做的鉴定,鉴定材料又是谁提供的?”
刘医生反问道:“不是你们送来的疑似亲属资料和毛囊材料吗?”
老张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:“是我们送的?先别说这个,快说说受害者的信息。”
刘医生抽出一份材料递给我们,说道:“她叫时小乐,1987年出生,2009年失踪,失踪的时候才二十二岁,是某大学的大四学生。”
材料里还有一张时小乐的照片,照片上的她清纯可爱,据亲属说,她失踪前最后留下的信息是去一家教育公司面试实习岗位,可后来发现那家公司根本就不存在,显然是个以面试为名的骗局。
而亲缘关系鉴定的材料,是她母亲的头发毛囊。
可问题是,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提供的呢?刘医生始终坚持说是我们刑侦队送过去的。
刑侦队里还有些同事在加班,我们挨个问了一遍,结果没人知道这事儿,对于那些没在加班的同事,我们也打算打电话去问,因为这事儿太诡异了。
可诡异的事情还在不断发生,我刚打了几个电话,老张突然又一拍桌子,大吼道:“林大海被放了!”
按照法律规定,我们可以拘留林大海不超过十四天来协助调查,在没有十足把握确定他没有嫌疑之前,我们根本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了他。
毕竟尸体是在他的房子里发现的,就算他不是凶手,也得弄清楚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藏在他那儿,凶手和他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。
所以,当老张看到桌子上监管大队送来的释放文件时,急得立刻抄起电话给看守所打了过去。
我赶紧跑到他身边,就听到老张在电话里问:“人怎么都给放了?”
电话那头吕队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,反问道:“不是你签发的文件让放人的吗?”
我一听就觉得大事不妙,连忙给老张使眼色。
老张也反应过来了,赶紧赔着笑解释道:“是我签发的,我就是想问一下,文件是谁送过去的,我文件袋里还有些重要文件找不着了,想问问送文件的同事。”
这解释虽然蹩脚,但吕队也是个明白人,没再追问,只是说:“是朱文送的,老张,你自己问问他,好好问。”
老张挂了电话,皱着眉头自言自语:“朱文那小子人在哪儿呢?”
巧的是,朱文正在刑警队里加班,还没回家,听到老张那暴躁的声音,他心里也明白,自己做的事儿露馅了。
我专门把老张拉进会议室,又把朱文喊了进来。
老张毫不留情地对着朱文吼道:“你给我说清楚,为什么把林大海放了?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?”
其实,一开始听到朱文的名字,我就隐隐有了猜测朱文并不是这个案件的主要负责人,他手里还有其他工作要忙。
但他之前和我一起传唤过发现腌尸的证人李杰,就因为这一点,他和这个案子有了比较深的联系。
我连忙问朱文:“刘医生说的那些鉴定材料,也是你提供的吧?”
朱文沉默着点了点头,说道:“那些材料是李杰给的,他根本不是什么摄影爱好者,他就是专门来找尸体的,他很可能是时小乐的亲属之一。”
如果真是这样,那释放林大海很可能就是为了报复。
我猛地站了起来,对着朱文吼道:“林大海现在在哪儿?李杰又在哪儿?”
老张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,我心里着急啊,我猜释放林大海不是为了帮他,而是为了让李杰有机会去报复他。
朱文还是一声不吭,不想说。
我急忙劝道:“你可能还不明白,林大海的嫌疑其实不大,他不是凶手啊。”
这时候,朱文终于开口了,却反驳道:“谁说不是?我给他看了时小乐的照片,他当时都吓傻了。”
这倒是我没想到的,但此刻,当务之急是阻止李杰对林大海进行报复。
就算林大海真的是凶手,也应该由我们来依法处理,不然我们作为警察的意义何在?
朱文有些激动地质问道:“可我们根本找不到证据,那该怎么办?你告诉我!”
老张也大吼道:“就算没证据,我也有办法!我向你保证,一定会处理好,但你不能把别人拖下水,不能害了别人!”
朱文无奈地叹了口气,其实他心里清楚,自己的行为不仅害了李杰,也破坏了整个案件的侦查节奏。
他向我们坦白:“我让林大海待在某某宾馆里,还警告他不许乱走动。”
听闻此言,我、老张立刻叫上三个同事,火急火燎地出了门。
我负责开车,老张则不停地拨打林大海和李杰的电话,可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。
老张心急如焚地骂道:“妈的,可别真出什么事啊!”
我猛踩油门,车速飞快,不到十分钟,我们就赶到了某某宾馆,下车后,老张带着两个同事去宾馆找人,我则和另一个同事在楼下的宵夜摊搜寻。
此时的街道冷冷清清,宵夜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,我们只能一家一家地仔细寻找。
五分钟后,老张打来电话,语气中透着焦急:“林大海不在宾馆里,我们也下来一起找。”
刚挂断电话,我就瞥见对面街道路灯下的阴影里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,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服,还戴着口罩和鸭舌帽。
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只见对面街道的一个摊位上,林大海正坐在那儿,面前摆着好几个啤酒瓶,显然是在借酒消愁,连电话都顾不上接了。
我心里一惊,那个黑衣鸭舌帽的男子,很可能就是李杰!就在我反应过来的瞬间,他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。
我下意识地拔腿就追,同时大声怒吼:“住手!李杰!”
李杰听到了我的喊声,但他跑得更快了,眨眼间就冲到了林大海身旁。
此时的我,和他还隔着好几米的距离,只见李杰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,朝着林大海刺去。
直到这时,林大海才抬起头,看到寒光闪闪的匕首,吓得脸色煞白,连忙向后仰去。
由于林大海的这一后仰动作,匕首没能刺中他的脖子,而是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肩膀。鲜血顿时喷涌而出,林大海惨叫一声,重重地摔倒在摊位上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我飞身扑了过去,用力将李杰扑倒在地。
林大海惊恐万分,一边捂着肩膀上的伤口,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:“不是我!不要杀我!是林大江,是他干的!”
我和李杰在地上打了个滚,起来后,我死死地将他按在地上,怒喝道:“你给我老实点,不许动!”
我心里清楚,他是真的想杀了林大海,幸好,在我扑倒他的时候,他手中的匕首就已经掉落在地。
可即便如此,李杰仍在拼命挣扎。
我凑近他,压低声音却无比坚定地说:“别动,相信我,你这样做只会毁了你自己。”
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,或许是看清了我的模样,李杰渐渐停止了挣扎,他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,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。
没过多久,其他同事也赶了过来,他们急忙将林大海送往急诊室包扎伤口,而李杰则被我们带回了刑侦队。
老张一路上都怒气冲冲的,回到刑侦队后,他忍不住发火:“这年轻人太不懂事了,一开始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不就好了,干嘛非要自己瞎折腾,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!”
我赶忙劝老张消消气,然后转头让李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。
李杰泪流满面,哽咽着说道:“其实我不是时小乐的亲属,我是她的男朋友,我们从大学时就在一起了,她是我的初恋,就在我们快要毕业,计划着留在这座城市一起为未来打拼的时候,小乐却失踪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她是被人拐卖了。”
说到这里,李杰的情绪更加激动,泪水止不住地流:“从那以后,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她,这六年来,我走遍了大江南北,只要有一丝可能,我就会去寻找。我的社交账号上全都是关于寻找小乐的信息。”
“朱文查到了我的情况,他被我的坚持所打动,所以主动找到我,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,然后他帮我联系上了小乐的母亲,通过快递拿到了毛囊,交给了刘医生做鉴定。
当确定受害者就是小乐的时候,我感觉自己这几年的信念一下子崩塌了,我请求朱文把没有证据证明是凶手的林大海放出来,我就是想亲手为小乐报仇。
朱文一时心软,竟然真的这么做了,他给林大海看了小乐的照片,林大海当时的反应很不对劲,所以才会有今晚的事情。”
李杰越说越激动,几乎泣不成声:“我根本无法想象小乐被拐卖的这几年里都经历了什么,我晚上根本睡不着,一闭上眼睛,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。
我想象不出她被折磨时有多痛苦,她那么善良,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,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?
她曾经说过,她的梦想是考上编制,成为一名教师,去教书育人,发光发热。如果没有这场噩梦,我们也许早就结婚了,说不定还会有可爱的宝宝。
可现在,她却惨死在黑暗中,我真的无法接受!求你们了,一定要帮我抓住凶手,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,我恨不得杀了那个人一万遍!”
5 罪恶终结
听着李杰的哭诉,老张的怒气也渐渐消散了,我和老张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,只能郑重地承诺:“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。”
最终,李杰被暂时拘留,但他的杀人事件暂时不予立案,而朱文因为违反规定,不能再参与这个案件的侦查工作,后续会对他进行单独处理。
林大海在医院包扎好肩膀的伤口后,我们连夜对他进行了提审。
他之前那句“不是我杀的,是林大江”成了关键线索。
仔细想想,当年林大江被林大海捅了那么多刀却没有报警,其中肯定有猫腻,看来林大江并不只是个受害者。
在提审室里,我和老张一唱一和地警告林大海:“如果你不老实交代,李杰肯定不会放过你,他还会来找你报仇的,今天这一刀只是个开始,我们能拦住这一次,可下一次呢?
你自己想想,李杰年轻力壮,你能躲得过吗?如果你不是凶手,只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,指认真正的凶手,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,不用被判死刑。
而且这样一来,李杰的怒气也会转移到真正的凶手身上,你也能保住一条命。”
林大海本来就被李杰这一刀吓得够呛,听了我们的话,更是战战兢兢,终于开始坦白:“2009年,时小乐被拐卖到我们村子,当时我和林大江都是老光棍,又穷,付不起人贩子要的钱。
于是我们俩商量着,各出一半的钱把小乐买了下来,之后,小乐被关在林大江家里,他家新盖了楼房,还有地窖,小乐就被绑在地窖里,受尽了林大江的侵犯。
我也偶尔会去……发泄一下,……我们根本不是为了娶媳妇传宗接代,就是想找个女人满足自己的欲望。”
“到了2010年,我和林大江因为都想独占时小乐,发生了争执,一开始只是口角,后来就动手打了起来,我一怒之下捅伤了林大江,然后就逃了。
从那以后,时小乐就一直在林大江的控制之下,她是什么时候被害的,我真的不知道,至于林大江为什么要把她的遗体肢解腌制,还放回我的老宅,我也完全不清楚。”
听完林大海的坦白,案件的脉络逐渐清晰起来。
第二天,等林大海彻底清醒后,我们又重新录了一次口供。
接下来,抓捕主犯林大江就成了重中之重。
我们派了同事上山,还带上了刘医生。
一方面是传唤林大江到刑警队协助调查,另一方面,刘医生要去检查当年关时小乐的地窖,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。
虽然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,找到线索的希望十分渺茫,但我们还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。
我和老张则坐下来,再次梳理整个案情。我心里很担忧,目前我们只有一具被腌制多年的遗体,虽然已经确定了受害者的身份,但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一切和林大江有关。
林大海的口供只能算是旁证,如果林大江不认罪,或者他的口供和林大海对不上,那我们就很难给林大江定罪。
只有当他们两人的证言相互印证时,才能证明犯罪事实,按照刑法规定对他进行定罪量刑否则,很可能会让林大江逃脱法律的制裁。
老张信心满满地说:“他不认罪?我就不信治不了他!”
然而,事情的发展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。
林大江被带到提审室后,表现得非常淡定,还没等我们开口,他就嚣张地说:“这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,我没什么可说的,你们要是有证据就直接抓我,没证据迟早得放我走,你们可以打我,但别想逼我说话,反正我是无辜的!”
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,和周淑芬简直如出一辙,好像我们真的冤枉了他。
老张被他气得暴跳如雷,差点就冲上去揍他一顿。
我强忍着怒火,一边耐心地劝说林大江,一边和刘医生保持联系。
终于,刘医生有了新发现,他在一个墙角的裂缝里找到了血迹,并拍了照片传给我。
我立刻把照片拿给林大江看,严肃地质问他:“时小乐当年就是被绑在这个角落吧,我们已经在墙壁裂缝里找到了血迹,你还想抵赖吗?”
林大江一看照片,顿时急了,从椅子上跳起来喊道:“不可能,我早就清理干净了!”
话一出口,他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一下子愣住了,老张眼疾手快,一巴掌把他按回椅子上。
接下来,林大江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,他开始坦白,他的口供和林大海的相互印证,坐实了他们的犯罪事实。
时小乐是在2013年7月死亡的,林大江竟然厚颜无耻地说:“她太不听话了,都三四年了还不老实,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把她活活打死了。”
他还把死因推到时小乐身上,听到这些话,我和老张都气得拳头紧握。
当问到他为什么要把时小乐的遗体肢解腌制,还放在林大海的老宅里时,林大江给出了一个荒谬的理由:“当年林大海捅了我好几刀,我一直怀恨在心,腌尸是一种恶毒的诅咒,我就是要让他不得安宁。”
正是因为他这个荒唐的行为,才让这起命案得以曝光,我不禁想,如果他当初把时小乐随便埋了,那这起惨案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发现,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。
走出提审室,我们都松了一口气,林大江终于认罪了。
虽然从几年前的墙壁里提取到血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,但幸运的是,我们还是找到了关键证据。
林大江罪大恶极,肯定逃不过法律的严惩,不过,林大海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,虽然可能判不了死刑,但他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。
至于周淑芬,虽然她和这起谋杀案没有直接关系,但她参与贩卖妇女的行为同样不可原谅。
还有村子里那些知情却保持沉默的人,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?我心里充满了愤慨。
老张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,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:“别想太多了,我们要相信法律的力量,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。”
我默默地点了点头,但心里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。
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处理这个案子的后续事宜,包括联系时小乐的家属,详细调查当年案件的每一个细节,同时还要安抚李杰的情绪。
李杰被拘留了几天后,经过我们的教育,他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,我们对他进行了口头警告后就放了他,他也答应我会试着放下过去,开始新的生活。
而老张则做了一件大胆的事。
由于这起案件性质极其恶劣,引起了很大的轰动,老张趁机向上级单位请示,希望能够彻底调查这个村子里买卖人口的问题,将所有涉案人员都绳之以法。
老张故意让林所长把这个消息传到村子里,原本就因为腌尸案人心惶惶的村子,这下子更是炸开了锅,一些村民开始坐立不安。
几天后,传来消息说周淑芬在家里上吊自杀了。
其实上级单位根本没有批准老张的请示,看到又有人死亡,上面立刻出面制止了进一步的行动。
但这对老张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,他本来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彻底解决问题。
一开始,我不明白为什么周淑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太太会选择自杀,后来我才渐渐明白,也许杀死她的并不是她自己,而是村子里那些害怕事情败露的人。
6 未了之案
周淑芬虽然死了,但这起案件所暴露出来的问题远远没有结束,那个村子里隐藏的黑暗,还需要我们继续去揭露和整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