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渔舟唱晚终不归_精选章节

我跪了999层石阶,换来了沈砚舟一条命。

我念他重情重义,他怜我孤苦伶仃。

成亲后,我在沈家晨昏定省,侍奉婆母。

情到深处,他也曾说要和我一生一代一双人。

却在成亲后的第二年,要抬卢清禾进门。

我哭着求他,谁都可以,唯独卢清禾,不行。

他掐着我的脖子,红了眼:

“苏晩棠,你一个渔女,青禾愿意和你共侍一夫,你还想怎样?”

1

庆功宴上,昔日落魄的永宁侯府,今日被皇亲贵胄们围得水泄不通。

我坐在婆母身边,招呼着一众女眷。

沈砚舟挽着一位白衣女子缓缓而来。

想起近日京中的传言,我的心咕咚咕咚地跳个不停。

我起身向他见礼,顺手拿下了他的披风:

“一路奔波,侯爷辛苦了。”

沈砚舟只是淡淡地冲我笑了笑,看不出重逢的喜悦。

他向婆婆行大礼参拜后,说道:

“母亲,儿子今日有喜事,要和大家分享。”

说罢轻轻揽住身边的女子,正色道:

“清禾已经怀有身孕,后日是吉日,我要迎她进门。”

所有人都笑着恭喜,说贤妻进门,沈砚舟好福气。

只有我呆呆看着沈砚舟,心里却揪心地疼。

原来传言是真,沈砚舟真的和卢清禾在一起了。

明明他说过,他和卢家势不两立,可现在,我却要和卢清禾共侍一夫。

也许是看出了我脸上的惊愕,沈砚舟笑着问我:

“晩棠,我有孩子了,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?”

我该为他感到高兴吗?我不知道。

我只知道,沈砚舟早已将一生一代一双人的誓言抛到了耳后。

“妹妹,我知道你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,心里不好受。

可我和砚舟,是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,这份感情,不是你能理解的。”

卢清禾走到我身边,亲切地拉着我的手,试图得到我的谅解。

婆母一听说卢清禾怀孕,立马就摘下了手上的传家玉镯,套在了卢清禾腕上。

那镯子通体血红,好像我的心在滴血。

明明她承诺过我,这一年我衣不解带地伺候她这个瘫在床上的人,很辛苦。

这镯子就等我生辰时传给我,然后将我的名字写进家谱。

可现在,镯子戴在了卢清禾手上,那别的承诺,想必也都不会作数了。

我始终咬牙一言不发,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取:

“侯爷,你要纳妾,谁都可以。可是卢清禾,不行。”

沈砚舟脸上浮现寒意,沉声道:

“青禾是平妻。晩棠,你要懂事一点,别让我难堪。”

卢清禾竟然娇滴滴流出几滴泪来,转身就要走:

“砚舟,我也不让你为难了。我堂堂总兵的女儿,嫁谁不行,要来永宁侯府受气!”

婆母赶紧宽慰她:“清禾,都怪晩棠见识浅,你出生名门,就不要和她这种小门小户的一般见识。”

我仗着从前和沈砚舟的情分,据理力争:

“可她兄长打死了我父亲,还害得你差点没命,这些你都不计较了吗?”

沈砚舟眸子一沉,厉声呵斥我:

“苏晩棠,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,除了提以前,你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?”

说罢他拿出了一张浸满血的帕子扔在我脸上:

“看清楚了,这帕子上全是我的血,我在战场上陷入死局时,你又在哪里?

若不是清禾拼死相救,你以为你今天还能看得到我?”

血腥味刺鼻,我干呕了一下。

沈砚舟哼了一声,嘲讽道:“你也觉得你这种妒妇行为很恶心是吗?”

我从未见过沈砚舟这样的一面,成亲以来,直到他出征前,我们不曾闹过别扭。

我怎么都想不明白,那个每天都会为我描眉的男人,怎么短短半年,就会变成了这样。

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:“侯爷,我说过,我苏晩棠不做妾,也不和别人共侍一夫。”

沈砚舟彻底翻了脸,掐着我的脖子,红着眼:

“苏晩棠,当日我如何待你,你全都忘了吗?

你一个渔女,青禾愿意和你共侍一夫,你还想怎样?”

2

我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,踉跄回了房间。

是啊,我只是个渔女!

一年半前,我爹打渔捞上来一条锦鲤,准备作为我的18岁生辰礼物。

在长安街时,碰到了正在鱼肉乡民的卢青木。

他看到我爹鱼篓里的锦鲤,二话不说让人抢夺。

我爹为了护住锦鲤,和卢青木的手下动了手。

惹怒了这位霸王,直接放了恶犬,将我爹浑身撕的血肉模糊。

我爹前脚回到渔船,告诉了我事情的始末,后脚就断了气。

我只记得我爹说,救他的是永宁侯世子,沈砚舟。

我爹死后,我来不及将我爹下葬,山上里里外外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。

有一个篮衫少年,给我一锭银子,让我送他渡江。

上了舟我才知道,他为渔民抱不平,打死了卢总兵的儿子卢青木。

他正是沈砚舟,我爹的救命恩人。

舟里简陋,我将他藏在了我爹的尸身下面。

待到五更,搜捕的人马撤出,我送他渡江逃了出去。

即便他是永宁侯世子,可侯府早就败落。

卢林军功甚伟,在京城是武将的主心骨。

打死了卢青木,他要沈砚舟以命抵命。

我拿出全部身家,找人写状纸。

假借着状告沈砚舟之名,见到了这位总兵大人。

知道是我设的计后,卢总兵将我打了六十棍扔到了大街。

可我知道,这门官司被我这么一闹,有了三司会审,沈砚舟有活命的机会了。

沈砚舟在外逃亡的日子里,我一遍遍过堂,在无数刑罚下,得到了沈砚舟的赦免令。

三司说卢青木鱼肉乡民,沈砚舟算是为民除害,但要他随军出征,将功折罪。

拿到赦免令后,沈砚舟和我互诉衷肠。

他怜我孤苦无依,我念他正义凛然,我们在渔舟上私定终身。

出征前,婆母怕卢林公报私仇,加害沈砚舟,让我们亲自登门谢罪。

为了沈砚舟,我给杀父仇人跪了三天三夜。

卢林放出话,只要我跪完香山寺999曾台阶,他就保沈砚舟无虞。

那一日,我一步一叩首,跪到了佛前。

看着我额上血肉模糊,沈砚舟哭得伤心。

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,那一刻,我觉得这一切都值得。

他说:“晩棠,我此生,和你一生一代一双人,定不负你。”

我不忍心看他为我难过,笑着宽慰他:

“你要是负了我,上穷碧落下黄泉,我定让你再也找不到我。”

他轻轻抱了抱我,将身上的玉佩解下,挂在了我的脖颈。

“晩棠,这是我的祥瑞之物,我将它送给你,护你一生平安。”

我摸着胸前的玉佩,泪如雨下。

往事历历在目,仅仅一年时间,却已经物是人非。

我哭得伤心,没注意到卢清禾何时来到了我的房间。

“苏晩棠,平妻只是砚舟的说辞罢了,他是怕让你下堂太难堪,故意给你留个面子而已。”

我抬头,看着卢清禾把玩着一只酒盏。

那酒盏上系着红丝带,酒香扑鼻。

我认出来了,那是沈家的传家宝,蝴蝶杯。

我和沈砚舟成亲那天,正是夏至。

他说白天用此杯斟酒,可引得蝴蝶翩翩飞来。

可惜天太晚了,我没有看到。

第二日一早,沈砚舟就去出征了。

临行前,他在我耳边低语:

“晩棠,等我回来,再让你看这蝴蝶杯的奥妙。”

想到这里,我的心更痛了。

卢清禾却突然将杯中的酒倒在了我的脸上,不屑地说道:

“一个渔女,也配和我争!”

3

比起被卢清禾挑衅,沈砚舟的变心更让人难过。

我呆呆地坐着,面无表情地擦着脸上的酒水。

“苏晩棠,你以为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,就可以得到砚舟的独宠吗?

我告诉你,那些你在侍奉婆婆,孤枕难眠的日子里,我们在大漠里看斜阳,在箭雨中互相救赎。

和我争,你还没有资本!”

卢清禾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,都扎在我的心上。

我心虚地回应:

“我和他,是有海誓山盟的承诺在的,他说过,不会负我。”

我也只是嘴上骗自己而已,心里却清楚地知道,沈砚舟心中的天平,已经偏了。

“呵,海誓山盟?也就只有你这种困在后宅的女子才会信这个。”

卢清禾轻易就击碎了我织造的梦境。

她缓缓靠近我,一把拽住了我胸前的玉佩,摔到地上碎成了渣。

我心痛地蹲下,想要将碎片捡起来。

卢清禾狠狠地将我的手踩在地上,碎玉片扎进了我的手心,鲜血直流。

门吱呀一响,沈砚舟进来了:

“清禾,你来晩棠的房间做什么?”

卢清禾向后退了两步,转身面向沈砚舟时,已经流下了几行热泪。

沈砚舟看见我的手在滴血,上前心疼地问我:

“疼不疼?怎么会这样?”

一瞬间,我以为一切都没有变。

卢清禾扭着腰上来,拽了拽沈砚舟的袖子,委屈道:

“砚舟,我只是想向晩棠妹妹道个歉,可她竟然不由我分说,就摔了玉佩划伤了自己。”

沈砚舟抬眼看着我,沉着脸问我:

“是不是这样?”

他眼里的担忧不见了,像蒙上了一层霜。

我的心坠落到谷底,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,问他:

“你信吗?”

沈砚舟起身,擦了擦手,仿佛他碰过多脏的东西一样。

“晩棠,你的意思是这玉佩是别人弄碎的?”

“卢清禾她……”

不待我解释,他伸出手,示意我闭嘴:

“够了,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诋毁清禾的话。

她是大家闺秀,学不会这些毒妇的手段。”

卢清禾哭得更凶了,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。

“砚舟,还好你信我,不然我真是要冤死了。”

我的心已经冷到了谷底,拿出手绢自己包扎着伤口。

沈砚舟眼里染上了一抹愧疚,又拿出金疮药想给我涂上。

我躲手避开了他的触碰:

“侯爷和卢小姐后日大婚,想必有好些东西要准备,别在我这个下堂妇跟前浪费时间了。”

沈砚舟听出了我的抱怨,轻轻抱了抱我:

“晩棠,你是我的结发妻子,你不要动不动就将下堂妇这三个字挂在嘴边。

你可知这种话说多了,会寒了我的心。”

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,原来他也知道,人心会冷的啊。

一想到他和卢清禾要大婚,我拉下脸来想再赌一次,看他到底对我还有几分真心。

“你若在意我,能不能不娶她?”

沈砚舟马上变了脸,一把推开了我:

“苏晩棠,看来是我太过纵容你了,让你以为什么都能由着你的性子来。”

说罢他将一个折子甩到了我面前,继续说道:

“你现在去祠堂,好好反省,然后列出下聘和婚礼的用品清单,明天中午我来取。”

卢清禾温婉地笑着:“晩棠妹妹,我和砚舟的婚事,有劳你费心了。”

沈砚舟没再看我,搂着卢清禾的腰肢出了房间。

“砚舟,听说你们家的传家宝蝴蝶杯,添上美酒就能引得蝴蝶蹁跹而来。可惜现在是冬天,看不到。”

“只要你想看,哪怕是天上的星星,我也能给你摘来。”

“那我想看。”

“好,我让人取来苏晩棠的血,浇灌紫菱花。

只要紫菱花开,蝴蝶杯自然能引来蝴蝶。”

这些情话落在我的耳中,给我和沈砚舟的感情上了刑。

等紫菱花开,蝴蝶杯引来蝴蝶时,就是我和沈砚舟的诀别之日。

不知那时,他会不会后悔?

4

数九寒天,我在祠堂跪了一夜,写好了沈砚舟给卢清禾的聘礼清单。

三书六聘,八抬大轿,这是京城最豪华的亲事。

他们成亲那天,我在祠堂抄着佛经,手腕已经提不起来。

抄完了第九卷,已是子时。

我的贴身丫鬟小喜来替我更衣沐浴,看着我腿上的大块青紫,心疼地留下了泪水。

“夫人,侯爷怎么可以这样?以前,您得手上长根茧,侯爷都到絮叨半天呢。”

是啊,怎么会变成这样呢。

我硬挤出了一丝笑容,说道:

“卢小姐对侯爷有救命之恩的。”

“可是夫人跪了999层石阶,才换来了侯爷的特赦令。”

我沉默了半晌,叹了口气:

“毕竟,他是为了救我爹才失手打死了卢青木,说到底,是我欠他的。”

小喜不作声,默默给我擦着背。

我问她:“小喜,今日侯爷大婚,府上热闹吗?”

“可热闹呢。侯爷带着迎亲队伍,游了整个长安街。

圣上还赐了99盆紫菱花到咱们府上。

要知道,这紫菱花可是邦国的贡品,一年不过才一百多盆。”

紫菱花,对啊,我都忘了,沈砚舟说过,要用我的血喂它们呢。

我不再搭话,小喜识趣地给我换上了衣服,让我熄灯就寝。

不知到了何时,我一翻身,身边有人。

熟悉的气味,只是混上了卢清禾身上的香粉味。

察觉到我醒来,沈砚舟拦腰抱住了我,然后欺身而上。

“晩棠,我好想你。”

我的大脑瞬间清醒,我推了推他,抗拒他的亲近。

他声音不悦,说道:

“我这不是来补偿你了嘛?怎么还耍小性子?”

一想到他刚和卢清禾欢爱过,我心头就忍不住地恶心。

沈砚舟见状,愤而起身,快速穿好了衣服,背对着我冷声道:

“清禾有身孕,大夫说要多喝鲫鱼汤补身子。

你是渔女,捕鱼之道甚是熟悉,给清禾熬汤的事,就交给你了。”

我的泪无声地滴在被子上,心里千疮百孔。

“沈砚舟,现在是冬天,我如何能取来新鲜的鲫鱼?”

沈砚舟身子一怔,像是下了某种决心,轻声道:

“晩棠,王祥卧冰求鲤的典故,你总听说过吧?”

像是生怕我推脱不愿意,沈砚舟又挟恩提醒我:

“我为你爹抱不平摊上了人命官司,这件事就当你抱我当日路见不平的恩情吧!”

对啊,我怎么忘了呢?

沈砚舟是我爹的救命恩人,他若死了,我得把他供在桌上,日日焚香跪拜。

可他活着,伺候他的至爱生下永宁侯府的长孙,这又有什么难的呢?

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。

天一亮,我就拿着鱼篓和渔网,到了江边。

躺在冰上,我浑身被冻得瑟瑟发抖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我听到了冰面裂开的声音。

我赶紧放下了渔网,一刻钟后,鱼入网,我却坠下了冰窟。

身体越来越沉,我甚至希望,我就这样死了,就看不见沈砚舟更加绝情的嘴脸了。

可老天,偏偏不如我的愿。

5

我醒来时,丫鬟小喜趴在床头哭的撕心裂肺。

见我没事,她赶紧端过来药喂我。

我嫌苦,不想喝。

小喜哭着求我:“夫人,这是止血的汤,大夫说喝了这汤,肚子就不疼了,身体可以更快地恢复。”

我这才发觉,肚子隐隐地痛。

“小喜,我怎么了?”

我有种不好的预感,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。

“夫人,大夫说,说您的孩子没了。”

我闻言被惊呆了,身子僵直,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。

“夫人,您怎么了?您说说话,不要吓奴婢。”

孩子,怎么会有孩子呢?

一月前,边关大捷,沈砚舟偷偷回来过一次。

大军未班师回朝,私自回京是大罪。

沈砚舟只待了一晚,天没亮就匆匆赶回去了。

那一晚,我们耳鬓厮磨,说了好多话。

可我没想到,我竟然会有了身孕。

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,我和沈砚舟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孩子。

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我。

可我又怎么会想到,我知道孩子的存在时,我们的母子缘分就已经结束了呢。

我强压着心头的难过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问道:

“侯爷呢?侯爷知道吗?”

小喜眼神闪躲,支支吾吾:“侯爷,侯爷他……”

“他如何?”我有些急了。

吓得小喜赶紧磕头:“夫人,今早二夫人喝了鱼汤后,说是肚子疼,侯爷和老夫人去香山寺给孩子祈福了。”

祈福?

“小喜,侯爷可曾来看过我?”

“侯爷和老夫人都来过,还叮嘱奴婢给您宽心,让您不要多想,好好调理好身子。”

我听完就自嘲地笑了。

老夫人瘫痪在床数年,竟然愿意为了卢清禾肚子里的孩子,去香山寺祈福。

而我呢,我为了给卢清禾捕到新鲜的鲫鱼,害得腹中孩子流产,他们却只是留着小喜陪我。

原来子凭母贵,一个不受宠的母亲,他的孩子也是不被待见的。

我对沈砚舟的心彻底死了。

我不顾小喜的阻拦,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下了床,从柜子里拿出了我曾经和沈砚舟一起买的长命金锁。

靠在床边,扔进了湖中。

那时他说:“晩棠,这个长命锁好看,等我们成亲,就给我们的第一个孩子。”

“晩棠,等我出征回来,我们生好多孩子,我教他们读书习字,各个都做国家的栋梁。”

……

沈砚舟果然回来了,光耀门楣,却是和卢清禾有了孩子。

寒风吹在我身上,我却感觉不到冷。

我怀念和爹泛舟江上的日子,渔舟唱晚,我从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有多苦。

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宁愿我爹从没有钓到那条金色的锦鲤。

那样的话,沈砚舟还是做着永宁侯世子,也许也会靠他的努力,博得一个远大的前程。

我还只是个渔女,陪着我爹打渔杀鱼卖鱼。

“小喜,你是怎么照顾的夫人?”

沈砚舟的声音,将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。

我笑了笑,低声道:“我自己想透透气的,和小喜没什么关系。”

沈砚舟笑着将我打横抱了起来,放到了床上。

“晩棠,你看这是什么?”他眼睛亮亮的,惊喜的像个孩子。

“玉麒麟。”

“对呀,玉麒麟,这是我亲手雕了半年才做好的,今日去香山寺开了光。”

我看着沈砚舟,心里苦涩,我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。

这玉麒麟,不过是成亲前我们开的一个玩笑罢了。

那日他陪我去逛街,在街上淘到了一块通体透亮的玉。

我笑着说雕成一只麒麟摆件,挂在床头。

保佑我们早得麟儿。

想不到他还记着这些话,我看着手中的玉麒麟,泪如雨下。

6

沈砚舟拥着我良久,才柔声说道:

“晩棠,等调养好了身体,我们还会有孩子的。”

我不应,只是点头。

“小喜,去将厨房新熬的补汤端来。”

沈砚舟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着粥,眼里满是心疼。

就像当初我为他挨了卢总兵六十大棍一样,那时他也这么深情地看着我。

我喝完汤只觉得浑身热热的,脑袋昏昏沉沉,不知不觉睡了过去。

隐隐约约,我听见卢清禾的声音:

“砚舟,我看你还是忘不了这个渔女,你方才的心疼可不像是演的。”

沈砚舟声音低沉,说出的话没有一丝温度:

“她不过一个低贱的渔女,哪能配得上我堂堂济宁侯的身份。

不过是她当日为了救我,被你爹打的半死,我要是不娶她,旁人会诟病我们侯府。”

卢清禾撒娇:“最好是如此,不然我爹知道了,可别怪我不向着你。”

沈砚舟轻声哄着她:“怎么会?你放下往日恩怨救我,我怎么会辜负你?

清禾,你不是要取她的血吗?现在正好,她喝的避子汤里有迷药,你拿刀取吧。”

“我取她的血,你当真不心疼?”

“我说过,天上的星星,只要你想要,我也会想法为你摘来。”

“砚舟,我怀着身孕,不好见血。你来取。”

沈砚舟咬着牙说道:“好,我来。”

冰凉的刀子划过我的手腕,我觉得疼,却说不出话来。

好像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来,我的鼻子里闻得见血腥味。

“砚舟,我听说苏晩棠为了足够配得上你,这一年对你母亲可是妥帖照顾。

更是学认字,学读书。你这男人,可真够狠心的。”

卢清禾看似责怪的话,却字字句句都是胜利后的喜悦。

直到我再也听不见卢清禾的话,只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手腕上缠缠绕绕。

三天后我醒来,看着右手腕处厚厚的绷带,我苦涩地笑了。

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境,沈砚舟真的取了我的血来喂紫菱花。

我裹紧了披风,挪步到窗前。

湖对面的紫菱花开得正盛,光彩夺目。

小喜端着药进来,随口说道:

“夫人,奴婢听说紫菱花春天才开,可现在还在腊月关头,咱们府里的紫菱花就开得这样盛了。”

我喝了药,缓缓道:

“紫菱花开得这样好,多亏了侯爷悉心照料。”

“夫人,侯爷对您挺好的,这几日侯爷天天陪着您,给您喂着汤药,寸步不离地照顾你呢。

听说二夫人为此还和侯爷吵了一架呢。”

我不屑道:“小喜,你知道紫菱花为什么三天就开了吗?”

“奴婢不知,许是因为侯府的气候好。”

“是侯爷亲自取了我的血去滋养它们,因为卢小姐说过,她要看。”

小喜像听了惊天秘闻一样,被惊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
我转身想躺在床上,卢清禾身边的丫鬟过来了。

“夫人,我们小姐说想喝鲫鱼汤,侯爷吩咐您亲自炖来。”

“夫人,二夫人欺人太甚了!”小喜为我打抱不平。

我叹了叹气,说道:

“侯爷欠着卢清禾的恩,我欠着侯爷的恩。左右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。”

等我的恩报完了,沈砚舟和我,也就是陌路人了。

7

之后的半个多月,我和卢清禾井水不犯河水。

沈砚舟也只是在深夜过来坐坐,又急匆匆出去。

我听沈砚舟的话,伺候了卢清禾一个月。

这天,我刚梳洗完,坐在窗前看书。

沈砚舟抱着一只狸花猫进来放到了我腿上,微笑着看着我:

“晩棠,我今早下朝时,看见这小东西还怪惹人心疼的。你不是喜欢猫吗?你养着解闷儿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“看书呢?看得什么啊?”

沈砚舟说着拿过了我手中的诗集,读了起来:

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取次花丛懒回顾,半缘修道半缘君。”

读罢看着我,正色道:“晩棠,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和这元稹一样,假情假意。”

我不做声。

说真的,我早就不在乎沈砚舟爱不爱我了。

这些日子以来,我抱着最虔诚的心,伺候着卢清禾。

光是给她做饭,手上不知道烫了多少道疤痕。

动不动被她罚跪这种更是家常便饭,我都麻木了。

我在心里默数着紫菱花开了多少日子,身体日渐虚弱的这段时间里,看花成了我唯一的慰藉。

“晩棠,我答应过你,等花开了要给你看蝴蝶杯的奥妙。

紫菱花已经开了二十天,明天就可以看蝶舞了,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酒宴,明日你盛装打扮,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的了。”

我抚着小猫,抬眼看着沈砚舟问道:

“你宴请了朝中同僚?”

“只有你和卢清禾。”

“她可以不去吗?”我知道答案,却还是随口问了出来。

沈砚舟的表情很为难:“她不能不去,你要是不愿意去,就算了吧,不要勉强。”

“嗯。”我轻轻应了他一声,撩起衣袖,让手腕处的伤痕暴露无遗。

“沈砚舟,这伤痕,是你还是卢清禾留给我的?”

沈砚舟蹲下来,拉着我的手道歉:

“晩棠,你都知道了?清禾想看蝴蝶飞舞,但是紫菱花开,只有七夕出生的女子的血才可以。”

这就是沈砚舟给我的答案。

“这种谣言,是谁所说?”

“不是谣言,卢清禾找大师算过。”

我再也不想问什么,闭上了眼不再看他。

沈砚舟还想说什么,小喜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:

“夫人,不好了。”

小喜看见沈砚舟也在,赶紧改了口:

“侯爷,奴婢从西院过来,看见里面乱成一锅粥了。”

沈砚舟闻言,赶紧走了出去。

我跟了上去,才知道卢清禾小产了,孩子没了,是个成型的男胎。

卢清禾抱着沈砚舟哭得伤心:

“砚舟,我们的儿子,他都成型了。一定是有人要害我的,你一定要给我们的儿子申冤。”

沈砚舟沉着脸,吓得丫鬟小厮跪了一屋。

“砚舟,我今日什么都没吃,只是觉得嘴馋,喝了一碗鲫鱼汤,没想到,孩子就没了。”

鲫鱼汤,我这会儿才知道,卢清禾为了今日这碗汤,熬了多久,才演了这场戏。

不用她多说,沈砚舟薄凉的眼神,已经给我判了死刑。

“来人,将大夫人关进祠堂,不许吃喝,让她好好反省。”

“不是我。”我想解释。

“苏晩棠,除夕一过,我就要出征,你听话一点,不要耗尽我们往日的情分。”

沈砚舟这话,不单是说给我听的。

卢清禾不甘地瞪着我,没再出声。

为了平息卢清禾的怒火,沈砚舟亲自打了我十鞭。

临走前,他扔下辫子斥责我:

“苏晩棠,你最好认清一点,要不是清禾不计较,没有你的今日!”

沈砚舟走后,我一口血喷了出来,染红了那只玉麒麟。

8

我好像做了一个挺长的梦,梦里沈砚舟一袭白衣,对我爹施以援手。

后来我们……我们擦肩而过。

醒来后我大汗淋漓。

小喜带着婆婆身边的嬷嬷正站在我床边:

“夫人,嬷嬷来请您去前厅用膳。”

“大夫人,请吧!别让侯爷和老夫人等急了。”

我看了看外面,这才反应过来,已经是第二天了。

沈砚舟说过,今日要展示蝴蝶杯的传说。

我说了,卢清禾去我就不会去,他为何还要叫我去?

“大夫人,侯爷说了,您要是再摆谱儿,惹怒了卢元帅,可就别怪他不念旧情了。”

我扶了扶身子,却没有一点儿力气。

最终还是沉沉地倒在了床上。

小喜和嬷嬷吓坏了,连忙跑去告诉了沈砚舟。

大夫说我中毒太深,五脏俱损,时日无多。

沈砚舟像发了疯般,请来了满城名医为我看病,可都扁鹊再世,也难治我的病。

沈砚舟气急,砸了不少名贵东西。

卢清禾拦着他,安慰他道:“砚舟,妹妹这样,我也很难过,但是人各有命,她命里注定有这一劫,你也不要太过伤心。”

沈砚舟红着眼,一把掐住了卢清禾的脖子,质问她:

“晩棠身子一向不错,怎么会突然就五脏俱损?卢清禾,你敢说你没动手脚?”

卢清禾被掐的喘不过气开,断断续续道:

“砚舟,你怎么会怀疑我?我既然已经跟了你,也原谅了她,你要是认为是我害了她,那可真是欲加之罪!”

沈砚舟让人拿来了我每日喝的补药的药渣,倒在了卢清禾的面前。

“我已经让人查过了,这药里全是至寒至毒之物,看似都没什么问题,可要是放在一剂药里,不出一月,毒性就会深入脏腑。”

“所以呢?你怀疑是我?”

“卢清禾,我不是傻子,你来府里的第二日,府中中馈就已经全都交给了你,晩棠的衣食住行,一并都要交你过目。”

卢清禾见状,哭着就要撞柱以示清白。

我突然呛咳惊醒,沈砚舟赶紧抱住了我,神情紧张:

“晩棠,你终于醒了,你感觉怎么样?”

没人关注卢清禾,她自然不做戏了。

一改之前委屈的面孔,直接说道:

“沈砚舟,今日之事,看在妹妹的面子上,我就不跟你计较了。

但你要记得,要不是我爹给了你立功的机会,不会有你永宁侯府今日的荣耀。”

卢清禾拂袖而去,沈砚舟却只是深情地看着我:

“晩棠,对不起,怪我不察,才让卢清禾钻了空子。”

沈砚舟罕见地落泪,我却只觉得可笑。

我撑着一口气淡淡说道:

“侯爷,当日你取血后,那绷带上就已经淬了毒。

我早都知道了,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?”

沈砚舟惊的睁大了眼睛,不可置信地说道:

“怎么会?晩棠,到底是什么回事?你告诉我!”

9

真相就是,我醒来后去换药,心口痛,让小喜去陪我看大夫。

去了才知道,我中毒了,绷带有毒。

我一直以为是沈砚舟下的毒,现在才知道,沈砚舟也是不知情的那个。

知道真相后的沈砚舟,寸步不离地守着我。

我想吃什么,不用我说,他就能知道我的想法,递到我面前。

“沈砚舟,我欠你的恩,算是报完了吗?”

沈砚舟懊悔不已:“晩棠,那是我的气话。我那是为了保护你的权宜之计。”

“卢林已经是元帅,卢清禾多次表明想要嫁我为妻,卢林这才放下旧日恩怨提拔我。

他答应我,只要不让他女儿受委屈,他就能放过你。

我是为了你才……”

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:“为了我?沈砚舟,为了我,你罚我卧冰去给卢清禾求鱼,害得我们的孩子没了。

为了我,你趁我流产取血浇灌紫菱花。

为了我,你让我给卢清禾为奴为婢,赏我十鞭家法。

这一切,你都说是为了我?”

沈砚舟缄默不言,他心里知道,他为了我是真,为了永宁侯府的前途,也是真。

我连续好几天,没和沈砚舟说过话。

他日日亲自送饭菜到我房间,哄着我吃。

“晩棠,我今日买了酒,你我好久没有同饮过了,陪我喝一杯吧。”

沈砚舟拿出了蝴蝶杯放在桌上,斟满了酒。

酒香四溢,扑鼻而来。

沈砚舟语气欣喜,说道:

“晩棠,你试试拿着蝴蝶杯晃一晃,看看蝴蝶会不会飞来?”

以前我真的挺期待蝴蝶能闻酒香而来,可经过这些时日的消磨,我已然没有任何兴趣。

沈砚舟依旧笑着哄我,强行将酒杯递到了我的手中,似是乞求道:

“晩棠,你试试嘛,这次,就咱们俩,我保证,卢清禾没有看过。”

如果死前,能亲眼见到冬天群蝶飞舞的场面,也算是不枉此生吧。

我轻轻摇了摇酒杯,果然就听到嗡嗡嗡的声音,从湖对面紫菱花那边飞来。

先是停留在花上,继而飞进了屋子,围绕着蝴蝶杯飞来飞去。

我露出了久违的笑,沈砚舟也欣喜道:

“晩棠,我没骗你吧,这杯真的能引蝴蝶来,所以才得名蝴蝶杯。”

果然名不虚传!

沈砚舟又从袖口掏出了玉麒麟,摆到了我面前。

上面的血迹被他擦的干干净净。

可他烙在我心上的伤,是抹不掉的。

我时日不多了,可我知道,卢清禾和我之间的恩怨,并没有结束。

红色锦鲤多见,明黄色的锦鲤多年没有一条。

圣上又是个极爱养鱼的,她爹卢林靠着向皇帝进献那条金色的锦鲤,已经从总兵升到了兵马大元帅。

而我爹,却已经长眠地下。

如今,卢清禾连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容身之处,也要毁了。

10

沈砚舟去上朝后,卢清禾自己来看我。

“苏晩棠,要不是你爹钓到那条该死的锦鲤,我爹怎么会老年丧子?

而你这个罪魁祸首,竟然还能在永宁侯府坐享清福!

你一个渔女,又有什么资格!”

卢清禾甩过来一沓信纸,那都是我寄给沈砚舟的信。

“怎么,自己认了几个字,学了几句诗,就迫不及待地想让砚舟看呢?

我告诉你,这些信他根本没看过。”

我知道卢清禾是来耀武扬威的,她就是要让我觉得我配不上沈砚舟的。

事实也是如此,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,要相守本来就是不易的。

我一直不说话,搞得卢清禾自说自话,很没意思。

“你哑巴了?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
“卢小姐,我如果记得没错,一开始是你先要抢鱼,我爹不愿意,才和你哥发生了争执,是不是?”

卢清禾不屑道:“是又怎么样?我卢清禾从小到大,要什么没有,一条鱼而已,还没人敢不给我!”

要不是那日给卢清禾做饭,无意间听到她的贴身丫鬟和厨娘聊天,我还不知道这事情的始末是由卢清禾引起的。

今日一问,总算是解了我这几日的疑惑。

“苏晩棠,你害了我的孩子,我早晚要让你偿命的!”

“没做过的事,我不会认。”

尽管我不承认,卢清禾也料定是我做的。

“卢清禾,你不是口口声声爱沈砚舟吗?你知道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我做的鱼头煲吗?”

卢清禾气得扬手想打我,我用尽力气拉住了她的手:

“我已经时日不多,我想把这方法教给你,你想学吗?”

她警惕地看着我,有些疑问:“你会这么好心?”

“像他那样的翩翩少年郎,谁不喜欢呢?”

卢清禾放下了防备,说道:“现在哪有新鲜的鱼头呢?”

“我去卧冰取鱼,你拿来了我再教给你。”

卢清禾围上了厚厚的袄,跟着我去取鱼。

冰裂开的时候,卢清禾拍着手跳起来,笑得开心:

“哇,这么冷的天,真的有鱼诶。”

我笑了笑,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,不识烟火。

卢清禾凑近了看,我一把将她的头摁进了水里,她呛得双手扑腾。

那一刻,我的心里被仇恨填满。

就在我以为,我和卢清禾都要下地狱的时候,沈砚舟回来了。

11

沈砚舟下朝后,听闻我带着卢清禾去了江边。

带着人找了过来。

卢清禾被救了回去,可让我意外的是,沈砚舟没来找我的麻烦。

他只是简单安顿好人照顾卢清禾,然后骑马去了关外出征。

临行前,他给我宽心:

“晩棠,等我回来,定会为你寻来续命良药。你放宽心,不要多想。”

沈砚舟出征后,我将绝笔书藏进了他常看的《孙子兵法》中,却在里面看到了堕胎和补药的药方。

我一时间反应不及,跌坐在椅子上。

那日我流产喝药后,我迷迷糊糊听见他和卢清禾的谈话,我真的以为那是避子汤。

可后来我去拿了药渣验证时,发现真的是补药。

那时我不信,可现在看着书里的这两个方子,我知道了所有的原委。

原来卢清禾腹中的孩子落胎,是沈砚舟的杰作。

我踉踉跄跄走到了卢清禾房间,将我的发现告诉了她。

她不信,朝我吼道:“苏晩棠,你以为这种离间的雕虫小技,我会信吗?”

“信不信,等他回来,你去问他。”

我并不在乎她信不信,我只知道,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,就很难拔出。

我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查,勉强撑着过了年。

大年初三,我自觉身体不行,买了很多纸火,去祭奠我爹的坟茔。

雪下得很大,我撑不到回去,吐了几口鲜血后,趴在我爹的坟前断了气。

沈砚舟找到我时,抱着我的尸体哭了整整三日,迟迟不肯将我下葬。

他在书里翻到了我的绝笔书,看过后哭得声泪俱下。

“沈砚舟,我们家欠你的恩情,一命抵一命,还清了。

早知道我的书信你都不会拆,我又何必写给你?

如果有来世,我真希望,我们不会遇见。”

沈砚舟反反复复读着我的绝笔书,拿着我写给他的信,一遍遍反复观看,嘴里一直念叨着:

“晩棠,我怎么会不看?那些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里,我都是看了你的信,知道你在家等着我,为了我学着融进侯府,才坚定了我必回的决心。

我已经给你寻来了续命良药,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?”

沈砚舟每日借酒消愁,不省人事。

卢清禾看我死了,才想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转而去向沈砚舟要个真相。

“沈砚舟,这方子是怎么回事?”

卢清禾抱着一丝希望,她宁愿沈砚舟不承认。

可他已经因为我的死悲痛拒绝,竟然发疯似的笑着:

“是我又怎么样?自始至终,我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。

你以为你是总兵大人的千金,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吗?

我都答应娶你了,你为什么还要害晩棠?”

卢清禾几乎崩溃了,泪流不止,颤抖着声问道:

“沈砚舟,你是骗我的对不对?你明明说过,你不爱她的。”

沈砚舟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,卢清禾越想越气,抽出了沈砚舟的剑,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
卢清禾本来想发泄一通出口气,只要沈砚舟道个歉服个软,她就原谅他了。

可没想到,沈砚舟直接抹了脖子,鲜血汩汩地流。

临死前,沈砚舟手里一直捏着从湖里捞起来的长命金锁。

那只玉麒麟和我的绝笔书,摆在他的书案上,纸笺上满是泪痕。

卢清禾无法接受她亲手杀了沈砚舟的事实,变得疯疯癫癫,神志不清。

永宁侯府揪着卢家不放过,卢清禾被她爹送进了乡下别院,整日像坐牢一样被看着。

老夫人念及我往日对她的情分,将我和沈砚舟葬在了一起。

她余生一直都在悔恨中度过,要不是她非要沈砚舟给侯府搏一个前程,逼着他讨好卢家,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。

倘若那一年,没有那条锦鲤,后来的渔舟唱晚,我和沈砚舟不会有任何交集。

可人生,又怎么会重来呢。